冰川那堆脏雪的碧绿玻璃般的边缘,看到了深邃的裂缝。他看到了上面最高的,下面最低的
冰川。教堂的钟声从空中向他飘来,就像在欢迎他回到老家。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扩张
得这么厉害,连藏在里面的芭贝特竟也一时间找不见了。他的心是如此宏大,完全被回忆占
据了。
他走上了孩提时和别的小伙伴一道站在沟边出售木雕小屋的那条路。那上边,在云杉的
后面,他外祖父的房子依旧立在那里,里面住着陌生人。小孩在路上跑来跑去,他们在做生
意。其中一个递给他一朵阿尔卑斯蔷薇,鲁迪买下了它。这是一个吉兆,他想着芭贝特。很
快他便来到下面过了河。吕申河的两支水流在这里汇合。阔叶树越来越茂密,核桃树下是一
片荫地。现在他可以看到飞扬的旗帜了。鲜红的底上的白十字,它是瑞士的也是丹麦的⒀。
在他前面便是因特拉克了。
这真是一座漂亮的城市,其他任何城市都不如它,鲁迪这么觉得。一个穿着节日盛装的
瑞士城市。它不像别的商业中心城市那样全是粗笨又沉重的石房子,让人觉得很陌生、高不
可攀。不是的。这里看去就好像木房子一直从山上奔下来,到了碧绿的山谷中,到了水流得
像箭一般急速的、清澈的河边,排列成行,略有一些参差不齐,形成了街道。所有街道中最
美的街。是的,这街,自从他小时候来过以后,的确是发展了不少,就好像是用外祖父雕的
那些精美可爱的木房子修造出来似的。家里柜子里装满了这样的小木房子,它们被搬到这里
种下,长得像老迈高贵的栗子树一样十分茁壮。每所房子都是一座旅馆,他们是这么说的。
窗子上,阳台上都有精致的雕刻。每一所房子前面都有一个开满鲜花的花园,花园一直伸到
了碎石铺成的宽阔的大道旁。花园顺着大道,但只是顺着一侧延伸着,若不是这样,房子便
会挡住了眼前的那一大片清新的草地。在这一片片草地上,母牛系着铃铛走来走去,铃声就
好像在阿尔卑斯山高处的草地上那样回响着。这一带地方被高山环抱着,它前面的山峦正中
却让出了一个缺口,便于人们观看那闪闪发光的白雪覆盖的“处女峰”。那是瑞士的山峦中
形状最美丽的一座。穿着花花绿绿的外国男男女女真是多极了,从各州来的乡间的人更是熙
熙攘攘一大堆!射击手把自己的号码插在帽子的花环上。这里到处是乐声欢歌。桶风琴,吹
奏乐器,叫喊声和嘈杂声混在一起。房子和桥梁上都用诗文及徽纹装饰起来;旗帜、彩旗到
处飘扬。枪声一响接着一响,在鲁迪的耳中这是最好的音乐。在这种气氛中,他又把芭贝特
忘得干干净净,而却正是为了她的缘故他才跑到这里来的。
射击手们都聚集到靶子射击场。很快鲁迪便来到他们当中,是他们当中最能干的,最幸
运的。他总是击中最中心的一环。
“那个外地的年轻猎手到底是谁?”人们在问。“他说一口法语,就像瓦利斯州的人说
的那样!他也会清楚地讲一口我们的德语!”有人说道。“他小时候在格林德尔瓦尔德这一
带生活过。”另外一个人知道。
小伙子充满了朝气。他的眼睛闪闪发光,他的目光和手臂都很稳,所以他每射每中,幸
运给人带来了勇气,鲁迪总是有勇气的。没有多久,这儿便有了一大堆朋友围在他的身边。
人们向他致敬,为他欢呼。芭贝特差不多完全被他抛到脑后。突然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肩
膀,一个粗声粗气的人用法语对他说起话来。
“你是瓦利斯州的吧?”
鲁迪转身看到一个红色欢快的脸庞,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这人便是贝克斯的富磨坊主。
他宽大的身躯遮住了秀丽可爱的芭贝特,不过她很快便用自己明亮乌黑的眼睛望了过来。富
磨坊主把他的州有一个猎人射得最好、得到最高的荣誉,看成是值得自豪的事。鲁迪的确是
一个幸运的孩子。他为什么跋涉到这里来,来到这里后又被他忘却掉的事,又回到他的脑中
来了。
一个人在离家很远的地方遇见自己的家乡人,是多么地巧。他们认识了,他们在一起交
谈。鲁迪在射击比赛上以自己的成绩得了第一名,正像磨坊主在贝克斯以自己家里的金钱和
高等的磨坊成了第一名一样。两个男人握了握手,这是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芭贝特也
衷心地握了鲁迪的手;他也紧握了她一下,望着她,使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