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汽船像有魔力的蠕虫似地在山间前进的时候,常常会有个别陌生人走进这个教堂,
拜访一下这个墓窖。他问着这些帝王们的姓名,但是这些姓名只剩下一种无生气的,被遗忘
了的声音。他带着微笑望了望那些虫蛀了的皇冠。假如他是一个有虔诚品质的人,他的微笑
会带上忧郁的气氛。
“安眠吧,你们这些死去了的人们!月亮还记得你们,月亮在夜间把它寒冷的光辉送进
你们静寂的王国——那上面挂着松木作的皇冠!——”
第三十夜
“紧贴着大路旁边,”月亮说,“有一个客栈,在客栈的对面有一个很大的车棚,棚子
上的草顶正在重新翻盖。我从椽子和敞着的顶楼窗朝下望着那不太舒服的空间。雄吐绶鸡在
横梁上睡觉,马鞍躺在空秣桶里。棚子的中央有一辆旅行马车,车主人在甜蜜地打盹;马儿
在喝着水,马车夫在伸着懒腰,虽然我确信他睡得最好,而且不止睡了一半的旅程。下人房
的门是开着的,里面的床露出来了,好像是乱七八糟的样子。蜡烛在地板上燃着,已经燃到
烛台的接口里去了。风寒冷地吹进棚子里来;时间与其说是接近半夜,倒不如说是接近天明
。在旁边的畜栏里有一个流浪音乐师的一家人睡在地上。爸爸和妈妈在梦着酒瓶里剩下来的
烈酒。那个没有血色的小女儿在梦着眼睛里的热泪。竖琴靠在他们的头边,小狗睡在他们的
脚下。”
第三十一夜
“那是一个小小的乡下城镇,”月亮说;“这事儿是我去年看见的,不过这倒没有什么
关系,因为我看得非常清楚。今晚我在报上读到关于它的报道,不过报道却不是很清楚。在
小客栈的房间里坐着一位玩熊把戏的人,他正在吃晚餐。熊是系在外面一堆木柴的后面——
可怜的熊,他并不伤害任何人,虽然他那副样子似乎很凶猛。顶楼上有三个小孩子在我的明
朗光线里玩耍;最大的那个孩子将近六岁,最小的不过两岁。卜卜!卜卜!——有人爬上楼
梯来了:这会是谁呢?门被推开了——原来是那只熊,那只毛发蓬蓬的大熊!他在下面的院
子里呆得已经有些腻了,所以他才独自个儿爬上楼来。这是我亲眼看见的,”月亮说。
“孩子们看到这个毛发蓬蓬的大熊,吓得不得了。他们每个人钻到一个墙角里去,可是
他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找出来,在他们身上嗅了一阵子,但是一点也没有伤害他们!‘这一定
是一只大狗,’他们想,开始抚摸他。他躺在地板上。最小的那个孩子爬到他身上,把他长
满了金黄鬈发的头钻进熊的厚毛里,玩起捉迷藏来。接着那个最大的孩子取出他的鼓来,敲
得冬冬地响。这时熊儿便用它的一双后腿立起来,开始跳起舞来。这真是一个可爱的景象!
现在每个孩子背着一支枪,熊也只好背起一支来,而且背得很认真。他们真算找到了一个很
好的玩伴!他们开始‘开步走’起来——一二!一二……
“忽然有人把门推开了;这是孩子们的母亲。你应该看看她的那副样子,那副惊恐得说
不出话来的样子,那副惨白的面孔,那个半张着的嘴,和她那对发呆的眼睛。可是顶小的那
个孩子却是非常高兴地在对她点头,用他幼稚的口吻大声说:‘我们在学军队练操啦!’
“这时玩熊把戏的人也跑来了。”
第三十二夜
风在狂暴地吹,而且很冷;云块在空中奔驰。我只在偶尔之间能看到一会儿月亮。
“我从沉静的天空上望着下面奔驰着的云块!”他说,“我看到巨大的阴影在地面上互
相追逐!
“最近我朝下面看了一个监狱。它面前停着一辆紧闭着的马车:有一个囚犯快要被运走
了。我的光穿过格子窗射到墙上。那囚犯正在墙上划几行告别的东西。可是他写的不是字,
而是一支歌谱——他在这儿最后一晚从心里发出的声音。门开了。他被牵出去,他的眼睛凝
望着我圆满的光圈。
“云块在我们之间掠过,好像我不想要看到他、他也不想要看到我似的。他走进马车,
门关上了,马鞭响起来,马儿奔向旁边的一个浓密的森林里去——到这儿我的光就再也没有
办法跟着他进去了。不过我朝那格子窗向里面望,我的光滑到那支划在墙上的歌曲——那最
后的告别词上去。语言表达不出来的话,声音可以表达出来!我的光只能照出个别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