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是由一个寒酸的旅行剧团演出的。我又看到那个很熟的面孔,那个双颊打了胭脂水粉和下
巴上卷着胡子的面孔。他抬头向我望了一眼,微笑了一下。可是刚刚在一分钟以前他又被唬
下了舞台——被一群可怜的观众嘘下一座可怜的舞台!
“今天晚上有一辆很寒酸的柩车开出了城门,没有一个人在后面送葬。这是一位寻了短
见的人——我们那位搽粉打胭脂的、被人瞧不起的主角。他的朋友只有一个车夫,因为除了
我的光线以外,没有什么人送葬。在教堂墓地的一角,这位自杀者的尸体被投进土里去了。
不久他的坟上就会长满了荆棘,而教堂的看守人便会在它上面加一些从别的坟上扔过来的荆
棘和荒草。”
第二十夜
“我到罗马去过,”月亮说,“在这城的中央,在那七座山(注:在提未累(Tive
re)河的东岸,古代的罗马即建在这些山上。)中的一座山上(注:指巴拉蒂尼山(Pa
latine)。这山上现在全是古代的遗迹。)堆着一起皇宫的废墟。野生的无花果树在
壁缝中生长出来了,用它们灰绿色的大叶子盖住墙壁的荒凉景象。在一堆瓦砾中间,毛驴践
踏着桂花,在不开花的蓟草上嬉戏。罗马的雄鹰曾经从这儿飞向海外,发现和征服过别的国
家;现在从这儿有一道门通向一个夹在两根残破大理石圆柱中间的小土房子。长春藤挂在一
个歪斜的窗子上,像一个哀悼的花圈。
“屋子里住着一个老太婆和她幼小的孙女。她们现在是这皇宫的主人,把这些豪华的遗
迹指给陌生人看。曾经是皇位所在的那间大殿,现在只剩得一座赤裸裸的断墙。放着皇座的
那块地方,现在只有一座深青色的柏树所撒下的一道长影。在破碎的地板上现在堆着好几尺
高的黄土。当暮钟响起的时候,那位小姑娘——皇宫的女儿——常常在这儿坐在一个小凳子
上。她把旁边门上的一个锁匙孔叫做她的角楼窗。从这个窗子望去,她可以看到半个罗马,
一直到圣彼得教堂(注:这是罗马梵蒂冈山上一个著名的大教堂。在1506年开始建造,
1626年完成。圆屋顶是艺术家米开朗琪罗(1475—1564)设计的。)上雄伟的
圆屋顶。
“这天晚上,像平时一样,周围是一起静寂。下面的这位小姑娘来到我圆满的光圈里面
。她头上顶着一个盛满了水的、古代的土制汲水瓮。她打着赤脚,她的短裙子和她的衣袖都
破了。我吻了一下这孩子美丽的、圆圆的肩膀,她的黑眼睛和她发亮的黑头发。
“她走上台阶。台阶很陡峭,是用残砖和破碎的大理石柱顶砌成的。斑点的蜥蜴在她的
脚旁羞怯地溜过去了,可是她并不害怕它们。她已经举起手去拉门铃——皇宫门铃的把手现
在是系在一根绳子上的兔子脚。她停了一会儿——她在想什么事情:也许是在想着下边教堂
里那个穿金戴银的婴孩——耶稣——吧。那儿点着银灯,她的小朋友们就在那儿唱着她所熟
悉的赞美诗,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所想的东西。不一会儿她又开始走起来,而且跌了一跤。
那个土制的水瓮从她的头上落下来了,在大理石台阶上摔成碎片。她大哭起来。这位皇宫的
美丽女儿居然为了一个不值钱的破水瓮而哭起来了。她打着赤脚站在那儿哭,不敢拉那根绳
子——那根皇宫的铃绳!”
第二十一夜
月亮有半个来月没有出现了。现在我又看见他了,又圆又亮,徐徐地升到云层上面。请
听月亮对我讲的话吧。
“我跟着一队旅行商从费赞的一个城市走出来。在沙漠的边缘,在一块盐池上,他们停
下来了。盐池发着光,像一个结了冰的湖,只有一小块地方盖着一层薄薄的、流动着的沙。
旅人中最年长的一个老人——他腰带上挂着一个水葫芦,头上顶着一个未经发酵过的面包—
—用他的手杖在沙子上画了一个方格,同时在方格里写了《可兰经》里的一句话。然后整队
的旅行商就走过了这块献给神的处所。
“一位年轻的商人——我可以从他的眼睛和清秀的外貌看出他是一个东方人——若有所
思地骑着一起鼻息呼呼的白马走过去了。也许他是在思念他美丽的年轻妻子吧?那是两天前
的事:一匹用毛匹和华贵的披巾所装饰着的骆驼载着她——美貌的新嫁娘——绕着城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