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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主页 > 古典名著 > 太平广记 > 卷第六十七 女仙十二
妙女

  妙女  

  唐贞元元年五月,宣州旌德县崔氏婢,名妙女,年可十三四。夕汲庭中,忽见一僧,以锡杖连击三下,惊怖而倒,便言心痛。须臾迷乱,针灸莫能知。数日稍间,而吐痢不息。及瘥,不复食,食辄呕吐,唯饵蜀葵花及盐茶。既而清瘦爽彻,颜色鲜华,方说初迷乱之际,见一人引乘白雾,至一处,宫殿甚严,悉如释门西方部。其中天仙,多是妙女之族。言本是提头赖吒天王小女,为泄天门间事,故谪堕人间,已两生矣。赖吒王姓韦名宽,弟大,号上尊。夫人姓李,号善伦。东王公是其季父,名括,第八。妙女自称小娘,言父与姻族同游世间寻索,今于此方得见。前所见僧打腰上,欲女吐泻藏中秽恶俗气,然后得升天。天上居处华盛,各有姻戚及奴婢,与人间不殊。所使奴名群角,婢名金霄、偏条(条字原阙,据明钞本补)、凤楼。其前生有一子,名遥,见并依然相识。昨来之日,于金桥上与儿别,赋诗,唯记两句曰:“手攀桥柱立,滴泪天河满。”时自吟咏,悲不自胜。如此五六日病卧,叙先世事。一旦,忽言上尊及阿母并诸天仙及仆隶等,悉来参谢,即托灵而言曰:“小女愚昧,落在人间,久蒙存恤,相媿无极。”其家初甚惊惶,良久乃相与问答,仙者悉凭之叙言。又曰:“暂借小女子之宅,与世人言语。”其上尊语,即是丈夫声气;善伦阿母语,即是妇人声,各变其语。如此或来或往,日月渐久,谈谐戏谑,一如平人。每来即香气满室,有时酒气,有时莲花香气。后妙女本状如故。忽一日,妙女吟唱。是时晴朗,空中忽有片云如席,徘徊其上。俄而云中有笙声,声调清锵。举家仰听,感动精神。妙女呼大郎复唱,其声转厉。妙女讴歌,神色自若,音韵奇妙清畅不可言。又曲名《桑柳条》。又言阿母适在云中。如此竟日方散。旬时,忽言:“家中二人欲有肿疾,吾代其患之。”数日后,妙女果背上肋下,各染一肿,并大如杯,楚痛异常。经日,其主母见此痛苦,令求免之,妙女遂冥冥如卧。忽语令添香,于钟楼上呼天仙忏念,其声清亮,悉与西方相应。如此移时,醒悟肿消,须臾平复。后有一婢卒染病甚困,妙女曰:“我为尔白大郎请兵救。”女即如睡状。须臾却醒,言兵已到,急令洒扫,添香静室,遂起支分兵马,匹配几人于某处检校,几人于病人身上束缚邪鬼。其婢即瘥如故,言见兵马形像,如壁画神王,头上着胡帽子,悉金钿也。其家小女子见,良久乃灭。大将军姓许名光,小将曰陈万。每呼之驱使,部位甚多,来往如风雨声。更旬时,忽言织女欲嫁,须往看之。又睡醒而说:“婚嫁礼一如人间。”言女名垂陵子,嫁薛氏,事多不备纪。其家常令妙女绣,忽言个要暂去,请婢凤楼代绣,如此竟日,便作凤楼姿容。精神时异,绣作巧妙,疾倍常时,而不与人言,时时俛首笑。久之言却回,即复本态,无凤楼状也。言大郎欲与僧伽和尚来看娘子,即扫室添香,煎茶待之。须臾遂至,传语问讯,妙女忽笑曰:“大郎何为与上人相扑?”此时举家俱闻床上踏蹴声甚厉,良久乃去。有时言向西方饮去,回遂吐酒,竟日醉卧。一夕,言将娘子一魂小娘子一魂游看去,使与善伦友言笑。是夕,娘子等并梦向一处,与众人游乐。妙女至天明,便问小娘子梦中事,一一皆同。如此月余绝食。忽一日悲咽而言:“大郎阿母唤某归。”甚凄怆。苦言:“久在世间,恋慕娘子,不忍舍去。”如此数日涕泣。又言:“不合与世人往来,汝意须住,如之奈何?”便向空中辞别,词颇郑重,从此渐无言语。告娘子曰:“某相恋不去,既在人间,还须饮食,但与某一红衫子着,及泻药。”如言与之,逐渐饮食。虽时说未来事,皆无应。其有繁细,不能具录。其家纪事状尽如此,不知其婢后复如何。(出《通幽记》)

  【译文】

  唐代贞元元年五月,宣州旌德县姓崔人家的婢女名叫妙女,年约十三四岁。晚上在院子里打水,忽然看到一个和尚,这个和尚用锡杖一连打了她三下。妙女惊恐而倒,就说心痛,不一会儿就昏迷过去了,针灸也没有办法使她产生知觉。过了几天略强些,又上吐下泻不止。等到病愈以后,妙女就不再吃饭了,吃了就呕吐,只吃蜀葵花和盐茶。不久她清瘦开朗,脸色鲜艳美丽,才说起刚昏迷的时候,看见一个人领着她乘着白雾到了一个地方,那里宫殿很整齐,完全像释门西方部。其中的天仙,大多是妙女的族人。妙女说自己本来是提头赖吒天王的小女儿,因为泄露了天门里的事,所以把她贬降到人间,已经两次投生了。赖吒王姓韦名宽,级别高,号称上尊。夫人姓李号善伦。东王公是他的叔叔,名叫括,是老八。妙女自称小娘,说她的父亲与亲族一同到人世周游来寻找她,如今在这里才把她找到。先前看到的那个和尚,打她的腰上是想让妙女吐泻腹中污秽的俗气,然后能够升天。天上的住处华丽繁盛,各有姻亲和奴婢,与人间没有什么不同。她所使用的奴仆名叫群角,婢女名叫金霄、偏条和凤楼。她前世生有一个儿子,名叫遥,见到了互相依然认识。昨天来的时候,在金桥上与儿子告别,赋了诗,只记得两句:“手攀桥柱立,滴泪天河满。”有时她自己吟咏,悲伤得自己不能控制自己。这样五六天她就病倒了,叙说前世的事。有一天,她忽然说上尊与她母亲同诸天仙以及仆隶等人,全来参见感谢妙女的主人。就附妙女之体说:“小女愚昧,落在人间,蒙你们照顾,无限惭愧。”崔家之人开始时很惊慌,过了很久,才跟他们回答。仙人们都依凭妙女之口叙说,又说:“暂借小女子之宅,与世人言语。”那位上尊的话语,就是男人的声音气概;善伦阿母说话,就是女人的声音,他们的语音各有变化。如此或来或往,渐渐时间长了,仙人们和崔家的人融洽交谈开玩笑,全像平常人一样。仙人每次到来就香气满室,有时有酒气,有时有莲花香气。后来妙女恢复本来的状态,和过去一样,忽然有一天,妙女吟唱起来,这时天气晴朗,空中忽然有像席子那么大的一片云彩,徘徊在她家上空。不一会儿,云中传来了吹笙的声音,声调清晰而有节奏,崔家全家人都仰面倾听,精神很憾慨。妙女呼唤大郎再唱,那歌声变得更响亮了。妙女也唱歌,神色自若,音韵奇妙清晰流畅得无法说出。又一曲名叫《桑柳条》。又说她母亲刚才在云中。如此一整天才散去。过了十来天,妙女忽然说:“崔氏家中两个人将要有肿疾,我替他们患病。”几天后,妙女果然在背上和肋下各患一肿块,都像杯口那么大,痛楚异常。几天过去了,她的女主人看她这般痛苦,让她请求免除此疫。妙女就迷迷糊糊地躺着,忽然告诉让人添香,在钟楼上招呼天仙忏念,其声音清晰响亮,完全与西方相应。这样过了一阵子,妙女清醒了,肿块也消除了,不一会儿恢复到平时那样。后来,有一个婢女突然得病很严重,妙女说:“我为你告大郎请求救兵。”妙女就像睡着了的样子,不一会儿醒过来,说救兵已经到了,赶快令人洒扫,添香静室。就起身支派分配兵马,分配几个人到某处检查,几个人在病人身上捆绑邪鬼,那个婢女就病愈如故了。她说看到兵马的形象,象壁画上的神王,头上戴着胡人的帽子,全都戴着金玉制成的花首饰。崔家的小女孩也见到了,很久才消失。大将军姓许名光,小将叫陈万,常喊他们供驱使,部属很多,来往如风雨的声音。又过十多天的时候,妙女忽然说织女的女儿要出嫁了,必须去看看她。又睡下,醒来说:“天上的婚嫁礼仪全如人间一般。”妙女说女子名叫垂陵子,嫁给薛家,事情很多不能全部记下。崔家曾让妙女绣花,她忽然说要暂时离去,请她的婢女凤楼代替她刺绣。如此不过日,就现出凤楼的姿容,精神也不同,而绣工巧妙,速度超过平时一倍,又不跟人言语,时时低着头微笑。过了很久,妙女说她回来了,就恢复了本来的样子,没有凤楼的姿态了。她说大郎要和僧伽和尚来看望娘子,就打扫屋子添上香,煎茶等着他们。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向主人传语问讯。妙女忽然笑着说:“大郎为什么跟上人摔跤?”这时全家人都听到床上踢踏的声音很大,很久,他们才离去。妙女有时说到西方饮酒去,回来就吐酒,整天醉卧。有一天晚上,妙女说要领着娘子的一个魂和小娘子的一个魂游乐去,让她们与善伦友好谈笑。这天晚上,娘子等人一同做梦到一个地方,与众人游乐。妙女到天亮时就问娘子梦中事,结果一件一件全相同。如此一个多月后,妙女绝食了。有一天,忽然悲伤呜咽着说:“大郎、阿母唤我回去。”她很悲戚,苦苦说明在人间久了,留恋仰慕娘子,不忍离去。如此数日,她一直流泪哭泣。又说:“不该与世人来往,你的意思要我一定住下去,这事该怎么办呢?”她就向空中辞别,言词很郑重。从此以后,妙女渐渐没有言语了。她告诉娘子说:“我留恋你不离去,既然在人间,还得饮食,只请给我一件红衫子穿,再给我泻药。”娘子按照她所说的给了她,妙女就逐渐能够吃饭饮水,虽然有时说起未来的事,也都不灵验了。其中有很多细节,不能全部记录了。崔家所纪此事的情形全都如此,不知那个婢女后来又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