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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主页 > 古典名著 > 太平广记 > 卷第五十五 神仙五十五
轩辕弥明

  轩辕弥明  

  轩辕弥明者,不知何许人。在衡湘间来往九十余年,善捕逐鬼物,能囚拘蛟螭虎豹,人莫知其寿。进士刘师服,常于湘南遇之。元和七年壬辰十二月四日,将自衡山游太白,还(明抄本还作过。)京师,与师服相值,师服招其止宿。有校书郎侯喜,新有诗名,拥炉夜坐,与刘说诗。弥明在其侧,貌极丑,白鬓黑面,长颈而高结喉。中又作楚语,喜视之若无人。弥明忽掀衣张眉,指炉中古鼎谓喜曰:“子云能诗,与我赋此乎!”师服以衡湘旧识,见其老貌,颇敬之,不知其有文也,闻此说大喜,即援笔而题其首两句曰:“巧匠琢山骨,刳中事煎烹。”次传喜与。喜踊跃而缀其下曰:“外苞乾藓文,中有暗浪惊。”题讫吟之。弥明哑然笑曰:“子诗如是而已乎?”即袖手竦肩,倚北墙坐,谓刘曰:“吾不解世俗书,子为吾书之。”因高吟曰:“龙头缩菌蠢,豕腹胀彭亨。”初不似经意,诗旨有似讯喜。二子相顾愧骇,然欲以多穷之,即赋两句以援喜曰:“大若烈士胆,圆如戴马缨。”喜又成两句曰:“在冷足自安,遭焚意弥贞。”弥明又令师服书曰:“秋瓜来落蒂,冻芋强抽萌。”师服又吟曰:“磨砻去圭角,浮润著光精。”讫,又授喜。喜思益苦,务欲压弥明,每营度欲出口吻,吟声益悲,操笔欲书,将下复止,亦竟不能奇。曰:“旁有双耳穿,上为孤髻撑。”吟竟,弥明曰:“时于蚯蚓窍,微作苍蝇声。”其不用意如初,所言益奇,不可附说,语皆侵二子。夜将阑,二子起谢曰:“尊师非常人也,某等伏矣,愿为弟子,不敢更诗。”弥明奋曰:“不然。此章不可以不成也。”谓刘曰:“把笔把笔,吾与汝就之。”即又连唱曰:“何当出灰烛灺,无计离瓶罂。谬居鼎鼐间,长使水火争。形模妇女笑,度量儿童轻。徒尔坚贞性,不过升合盛。宁依暖热敝,不与寒冷并。忽罹翻溢愆,实负任使诚。陋质荷斟酌,狭中愧提擎。岂能道仙药,但未污羊羹。区区徒自效,琐琐安足呈。难比俎豆用,不为手所隥。愿君勿嘲诮,此物方施行。”师服书讫,即使读之,毕。谓二子曰:“此皆不足与语,此宁为文耶?吾就子所能而作耳,非吾之所学于师而能者也。吾所能者,子皆不足以闻也,岂独文乎哉。吾闭口矣。”二子大惧,皆起立床下,拜曰:“不敢他有问也,愿一言而已,先生称‘吾不解人间书。’敢问解何书,请闻此而已?”累问不应,二子不自得,即退就坐。弥明倚墙睡,鼻息如雷鸣,二子但恐失色。不敢喘息。斯须,曙鼓冬冬。二子亦困,遂坐睡,及觉惊顾,已失弥明所在。问童奴,曰:“天且明,道士起出门,若将便旋然,久不返,觅之已不见矣。”二子惊惋自责,因携诗诣昌黎韩愈:“问此何人也?”愈曰:“余闻有隐君子弥明,岂其人耶。”遂为石鼎联句序,行于代焉。(出《仙传拾遗》)

  【译文】

  轩辕弥明,不知是哪里人,在衡湘一带来来往往九十多年,善于捕捉驱逐鬼物,能够拘住囚禁蛟螭虎豹,没有人知道他的年龄。进士刘师服,常在湘南遇到他。元和七年壬辰十二月四日,将从衡山去游太白,回京城时,与刘师服相遇,师服招他一起歇宿。有个校书郎叫侯喜,刚有诗名,夜里围着炉子坐着,与刘师服谈论诗。弥明在他的身边,相貌极丑,白鬓角黑脸孔,脖子长而喉结又突出,又说楚方言,侯喜把他在身边看作没有这个人一样。弥明忽然掀起衣襟扬起眉毛,指着炉子中的古鼎对侯喜说:“你说能作诗,和我一起吟咏这个吧!”刘师服因为他是衡湘旧相识,看他年老的样子,很尊重他,却不知道他有文学才能,听到这句话很高兴,拿起笔来题写了诗的头两句:“巧匠琢山骨,刳中事煎烹。”按次序把笔传给侯喜。侯喜踊跃地在刘师服诗句下接着写道:“外苞乾藓文,中有暗浪惊。”题写完了又把它吟诵一遍。弥明哑然失笑说:“你的诗如此而已吗?”就袖着手耸耸肩,倚着北墙坐着,对刘师服说:“我不明白世俗上的字,你替我写。”于是高声吟诵道:“龙头缩菌蠢,豕腹胀彭亨。”开始不象有意的,诗的意思有点象讥讽侯喜。两个人互相看了看,惭愧而又惊骇,然而又想靠多写来难倒他,就赋写两句又交给侯喜,写得是“大若烈士胆,圆如戴马缨。”侯喜又写成两句是“在冷足自安,遭焚意弥贞。”弥明又让师服替他写道:“秋瓜未落蒂,冻芋强抽萌。”师服又吟咏说:“磨砻去圭角,浮润著光精。”写完,又交给侯喜。侯喜思索得更苦,一心要压倒弥明,每当思考着要说出句,吟声就更悲,拿起笔来想写,将下笔又停下来,也到底没能写出奇句。写得是“旁有双耳穿,上为孤髻撑。”吟诵完毕,弥明吟道:“时于蚯蚓窍,微作苍蝇声。”他象开头那样不用意,但说出的诗更奇,不能曲解,语句都是讥讽两个文人的。夜将残,两个人起身辞谢说:“大师不是平常人,我们都服了,愿作您的弟子,不敢再写诗了。”弥明大声说:“不能这样。这首诗不能不写成。”对刘师服说:“拿笔拿笔,我给你写成它。”就又连声吟唱道:“何当出灰灺,无计离瓶罂。谬居鼎鼐间,长使水火争。形模妇女笑,度量儿童轻。徒尔坚贞性,不过升合盛。宁依暖热敝,不与寒凉并。忽罹翻溢愆,实负任使诚。陋质荷斟酌,狭中愧提擎。岂能道仙药,但未污羊羹。区区徒自效,琐琐安足呈。难比俎豆用,不为手所隥。愿君勿嘲诮,此物方施行。”师服写完,弥明就让他把诗读一遍。读完,弥明对二人说:“这都不值得跟你们说,这难道算做文章吗?我是就你们所能而作罢了,不是我向师父学到而能做的。我能做到的,你们都不能听到,难道唯独写文章吗?我闲口了。”二人自觉没趣,都起来到床下站着,下拜说:“我们不敢问别的,希望问一句就行了,先生声称‘我不明白人间的书’冒昧相问您明白什么书,请让我们听听这个答案吧。”他们问了几次也没见弥明答应,二人不自得,就退回去坐下,弥明倚着墙已经睡着了,鼾声如雷鸣。二人只是恐惧失色,不敢喘息。过了一会儿,听到更鼓咚咚报晓,两个人也困了,就坐着睡了。等到醒来吃惊四顾,已失去弥明的踪影。问童奴,童奴说:“天快亮的时候,道士起来出了门,好象打算马上回来的样子,很久没回来,寻找他已经不见了。”两个人惊疑惋惜而又自责,就带着诗去拜见昌黎韩愈。他们问韩愈:“这是什么人呢?”韩愈说:“我听说有个隐居的君子叫弥明,难道是那个人吗?”于是给石鼎连句写了序,在代州流传。